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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零二章:君臣心不同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?刘爱卿真没有话说?”朱佑樘无可奈何地看着刘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件事难就难在掌握一个度,说穿了,既要给宁王遮羞,不让别人以为朝廷一点儿体面也不给宁王。可是宫里的立场绝不会变,这桩事儿非要拒绝不可。

        眼下宗令府里的事儿还没有公布出来,真正知道这些事的只怕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,不过这种事根本就是捂不住,迟早是要暴露出来,所以朱佑樘才觉得棘手,留给朱佑樘的时间已经不多了,再不处置,一旦摆到了台面上,事情就没有这么容易收场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刘健有刘健的心,这种事儿涉及到了藩王,内阁这边自然还是要避避嫌疑,省得被人说三道四,再者说,人家是要嫁女,他堂堂内阁大学士有什么好搀和的?

        刘健想了想,道:“陛下,老臣也是无计可施,若陛下垂询政务,老臣不能做到知无不言,这是老臣的失职,只是这事儿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下一句他多半是想说,这种事,他一个内阁大学士搀和进去,实在有失体面。

        朱佑樘只好苦笑着摇头道:“那么只能从长再议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刘健趁机道:“老臣以为,陛下还是要考虑一下召回柳乘风的事儿,这事儿刻不容缓,不能有丝毫的差错,否则天下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朱佑樘皱起眉,刘健这个人或许比不得谢迁执拗,可是却也不见得圆滑多少,明知朱佑樘不想提及此时,却是屡次三番提醒。

        沉默了片刻,朱佑樘淡淡地道:“宣府未宁,现在就把人召回来,不知道的还当是朕卸磨杀驴,更何况,柳爱卿的忠心,朕是知道的,刘爱卿不必多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若是换做是太祖或者是文皇帝,话说到这个份上,是人都得闭嘴了,可是刘健此时却没有退让,只是淡淡地道:“难道宋太祖不是忠臣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这句话问出来,朱佑樘的脸sè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。

        宋太祖是不是忠臣,若说他是忠臣,又为什么会黄袍加身?可要说他是逆臣,又与大明朝修订的宋史有些出入。

        太祖皇帝起兵反元,因此一直以延续宋室正统自居,这就是说,大明朝是大宋朝的延续,这个延续不只是衣冠和血缘上,更是对宋朝的态度问题,比如大明开国之后,就曾一再肯定宋太祖的功绩,对宋太祖陈桥兵变之事决口不提,就算是提起,也都是以下头的将士催逼为由,尽量显出赵匡胤的无奈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大明朝的朝廷一向将赵匡胤在后周的一段历史定xìng为忠臣的形象,朱佑樘虽是皇帝,却也不可能否认这一点。刘健这句话的厉害之处,就在于这个问题朱佑樘很难回答,你不能说赵匡胤是逆臣,可是赵匡胤既然是忠臣,那么为何会有陈桥兵变?你皇帝说柳乘风是忠臣,那么谁能保证他不是赵匡胤?

        朱佑樘一时语塞,不过从本心上,他是不愿意这么急匆匆地将柳乘风召回来的,毕竟皇上亲自下旨召人,难免面子上抹不开,柳乘风有大功于国,这倒好了,刚刚立下了功,宫里就怕他谋反,把他召回来。那他朱佑樘和南宋皇帝赵构又有什么分别?

        其次就是,宣府的事儿,他还真有些担忧,闹出这么大的动作,肯定要有信得过的人镇着,柳乘风也是很好的人选。

        面对刘健的话,朱佑樘选择了沉默,用沉默来反对刘健的催问,良久,他才道:“朕乏了,刘爱卿先退下吧,朕会再量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是量,可是刘健却摸透了朱佑樘的xìng子,心里不由叹了口气,知道朱佑樘这是打定主意了,只好起身离座,道:“老臣告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从正心殿出来,刘健披上大髦,步行到了内阁,内阁值房里因为光线较暗,所以点了许多蜡烛,灯火通明,李东阳和谢迁二人都埋首在各自的案牍后,见刘健进来,都是古怪地看了刘健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刘健坐下,叫了书吏去斟茶,李东阳终于开口道:“刘公,陛下召见说的是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刘健在内阁里是绝不会隐瞒什么的,而且宁王的事要捂也捂不住,倒不如索xìng说出来,反正坐在这里的都是自家人,没什么忌讳。

        刘健淡淡地道:“宁王要嫁女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刘健把事儿交代下来,李东阳立即陷入索,谢迁不禁道:“这宁王未必是真心嫁女,或许是在玩什么花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刘健颌首点头,向李东阳道:“宾之怎么看?”

        李东阳道:“宁王所图甚大,不过他向来是谨慎的xìng子,轻易是绝不肯动作的,可是一旦有什么动作,里头就暗藏着步步杀机,不得不防。只是现在,老夫是实在猜测不出这宁王到底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,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刘健叹了口气,道:“宁王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哪,老夫和他打过几次交道,越是与他接触,就越是觉得此人深不可测。这件事,老夫在皇上面前三缄其口,这其一,毕竟事儿涉及了宗室,这种婚娶之事,老夫也不好插什么话。其二嘛,就是不知这宁王到底有什么图谋,所以不敢轻举妄动。宾之说的不错,走一步看一步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谢迁忍不住道:“京师里的谣言不知刘公听说了没有?”

        刘健听到谣言二字,心里叹了口气,故意当做自己没有听清谢迁的话,捡起案牍上一份奏疏来,淡淡道:“今年江西那边冰雪成灾,据说压塌了不少民宅,这事儿得抓紧些办,知会江西巡抚,立即着手救灾把。好在今年朝廷府库丰盈,倒也不会出什么差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十一月初十的南昌府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儿地处江南,往年这个时候应当是风和rì丽,虽然天气也渐渐冷了,可是一般不过十二月是不会下雪的,更别说一连下个三rì,大雪纷飞,江南这边的建筑大多都没有考虑风雪的影响,所以屋顶的瓦片大多没有北方厚实,南方的民宅,都以土屋居多,都是那种用土夯实了,再一层层垒起来,除了一些大户或是中等人家,都不是砖木房,因此这一场大雪下来,南昌城里遭受的灾难倒是不大,可是城外却是一塌糊涂,大量的土房子承受不住这冰凌和积雪,塌陷的极多,而失去了住处的贫民因为居无定所,再加上天寒地冻,自然都是往南昌城里涌入,想借着城墙避避风雪,如此一来,在城里,到处都可以看到衣衫褴褛的流民,流民一多,城中已是不堪重负,再加上官府的施救不及时,每rì起来,这街上都可以看到许多僵硬的尸体。

        所谓的盛世,其实也只是相对乱世而言而已,照样有人挨饿受冻,有人衣不蔽体,这种凄惨令南昌城里那些一座座高耸的大宅门子,那一栋栋的亭台楼榭都不禁灰沉沉的,也好在宁王得知了这个情况,立即开放了王府的各处别院,让灾民入住,甚至王府里也腾出一些地方来,让人接一些流民进王府来避避风雪,有了宁王做表率,其他的官人、商贾们无论是出自真心实意,还是装模作样,也都纷纷效仿,使这灾情得到了一些缓解。

        此时的宁王府,一如从前的庄严肃穆,因为新接来了不少流民,所以宁王的家眷们都躲在内宅里闭门不出,外头的事都丢给了王府总管来照料,而宁王除了出来见了流民们一面,也多是在内府里休憩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大雪其实对宁王府来说,却是一桩好事,南人多见不到什么雪,就算有,那也只是零星一点,一夜过去之后,就一切恢复原状,而像现在这样,大雪连下数rì,积雪堆起来有一寸厚的事儿却是不常见,毕竟贵人们有的是狐裘、绸缎,并不畏冷,因而他们更向往的是诗情画意,尤其是那大雪纷扬将整个王府变成了冰雕银塑一般,于是在这后花园里,倒也热闹非凡,府里的妃子、郡主们纷纷出来,用厚实的小皮靴子踩在雪上,嬉戏一团。

        靠着后花园是一汪湖水,不过湖水已经结了冰,甚至有胆大的下人敢从湖面上行走,湖边是一处凉亭,亭子下头放着炭盆儿,还温了热酒,朱觐钧坐在铺了暖和毛皮垫子的石凳子上,倒是并没有去喝酒,而是穿着一件大髦,笑吟吟地看着花园里的女眷们嬉戏。

        边上垂立着几个仆人,朱觐钧似乎想起什么,突然问道:“外头的流民们都安顿好了吗,若是有难处,让陈总管好生的给他们排解,百姓们也不容易嘛,尤其是这灾年,王府也该为朝廷为官府分分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回王爷的话,陈总管都安顿好了,不会出差错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朱觐钧颌首点头,眼睛微微眯起来,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心事儿。